第五章
9.
我带二人入宫。
灵茉斋。
我看着牌匾有些愣神，知道这是父皇特意为母亲取的。
我母亲最喜欢的花就是洁白的茉莉花，她眼眸又那样清澈有灵气。
确实贴切，包括惠妃，像她温柔的性子。
也许父皇是爱我母亲的吧。
但还是不影响我厌恶他。
也不对，皇室中纷纷扰扰的东西太多了，哪有温情。
庭院中站着个温婉江南女子，发间翠玉簪子，端着白瓷杯泡的茶，一口一口的抿。
“红玉，这茶不错。”
声音都似吴侬软语，听见声音往我这儿看来。
“母妃。”我面上挂笑，喊了一声。
不管我在外界多么阴戾，是不能被母亲知道的，她一直教导我，不要记恨他人。
于是在母亲面前我也总是装成，只是有些孤僻叛逆。
“阿婵。”母亲见我来看她，眉眼都带着柔和的笑，然后看向我身边的宋献音和祝翎枫，“这两位是你的朋友吗？”
我点头。
“左威卫大将军家庶女宋献音，国师之子祝翎枫。”
母亲颔首听进去了，也没追问这几个人的身份。
“真好，阿婵，我一直以为你性格古怪，交到知心朋友也是好的。你要待人仁厚一点，别人也会对你好。”
“母亲会怪我…性情古怪，与他人相处不来吗？”
鬼使神差的，在宋献音和祝翎枫眼前，我问出这么一句话。
“傻姑娘，怎么问这个。”母亲莞尔，“不管你做什么，只要你不去干伤天害理之事，我都永远站在你身后。”
“况且，阿婵并不是性子古怪，即使和旁人相处不来，也不是你的错。”
“我也不求你取争夺名利财富，我的阿婵，只要自己活的开心恣意，一生平安顺意就好。”
不管我在外界如何。
在母亲这，我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阿婵。
不管我做什么，她都会站在我身后吗…
我再次下定了决心，做那些肮脏事还是要干净一点。
以母亲温柔和善的性子，一定不希望我变成那样的。
倒不是愧疚，我从来不会觉得自己做过的事是错的。
只是我不希望母亲对我失望。
“…母妃。”我嗓音突然软下来，拽着她的衣角眨眼，带有几分撒娇意味，“我想吃桂花糕。”
“好。”母妃笑意更甚，“我去吩咐御膳房的宫人为你做。那边两位小友，有什么喜欢吃的吗，我也一并叫宫人做给你们。”
宋献音还有些拘谨，祝翎枫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。
“桂花糕多做一份就好了，没人会不喜欢吃桂花糕。”我适时开口。
“你这孩子啊…”母妃看我的目光宠溺，“怎么不让他们自己说，你喜欢的，不一定别人也喜欢啊。不过他俩若是也想不到要吃的，我就去随便拿点好吃的糕点了。红玉，多泡几人份的茶，一炷香后配着茶点吃。”
红玉点头退下，就被母妃塞了片金叶子，道了声谢。
母妃果然还是这样的人啊…
身为宫人，泡个茶做个东西本来就是分内之事。
但她也总要道谢，给点小礼。
平素圣上给的赏赐，她自己也没用上什么奢侈品，悉数赠与他人，还没少补给我。
多的就拿去捐助穷人百姓。
我母妃离开后，祝翎枫看向我的眸色复杂，欲言又止。
“我知道你想问什么。”我歪头，“关于我的性格，我和我母亲，对不对？”
“…你们二位先聊。”宋献音好像体会到了我和祝翎枫之前的微妙气氛，喝了一口茶，起身准备回避一下。
“没什么不能听的。”我笑着把她摁回座位上，“这位祝翎枫公子，先前撞到了我一些不好的举动，以为我的性格糟糕至极，还和我吵了一架。”
“…”祝翎枫神情变化莫测，我噗嗤一声笑出声，他咬牙有些愠怒，但意识到了什么也不好意思抬头看我。
“你先前说我皇兄贺西洲，为人儒雅温和。但他的母亲是当今贵妃，后宫中位置最高的女人。”
“她…家族势力强大，强势精明，手段狠辣，又和当今圣上没什么感情，无拘无束，什么都能做。”
“我皇兄是太子，他生来，贵妃就为他铺好了所有的前路，即使有什么事，贵妃娘娘也都为他悉数解决，所以他可以像白玉无瑕。”
“可我母亲不一样，她的身世你们多多少少应该也有点了解。”
“没落的书香世家，本来有几分文人骨气，但现在这个时间，最贱的东西就是人的傲骨，鱼和熊掌，不可兼得，如果依旧遵循什么梅兰竹菊四君子的论调，只会一直没落下去，湮灭在历史长河中。”
“——所以，我母妃因为貌美温和吸引了我父皇的时候，她的哥哥为了讨好圣上，主动献上妹妹，我母妃就是这样入宫的。她也没什么心计，家里势力也不高，能坐上嫔妃的这个位置全然是因为我父皇的宠爱。”
“我如果没点狠辣手段，根本护不住她。”
我认真看着祝翎枫，一字一句，只是冷声。
“你觉得，如果我也是那样温和善良的人，我和我母亲两个人，又在宫中要如何自处？”
他眉心跳了一下，似乎多多少少也想到了什么惨烈画面。
“我确实弑杀宫人，草菅人命，但那些宫人本就受人所雇、心怀不轨，为了害我母亲和我而来，我先下手为强，又有什么错？”
我说的轻缓，保证面前的两人都能听清。
宋献音和祝翎枫对视一眼，神色各异。
“…公主您辛苦了，分明是和我们一样的年纪，却要顾虑这么多东西。”
先开口的是宋献音，眉目间分明有几分怜惜和心疼。
祝翎枫就垂头，神色里真的有几分愧疚。
“先前对公主多有得罪，还误会了公主不是好人，还望公主海涵。”
他倒是坦率。
可惜，他大概不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