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3

我爹在苏婉安的蛊惑下，渐渐松开了手。

苏婉安松了一口气，一把扑进我爹怀里：「谢郎，我知你重情重义，这也是我最喜欢你的一点，陈氏已死，以后，我就是你唯一的妻。」

「有我在，定能助你权倾天下，一人之下，万人之上！」

我爹呆滞的望着院中那颗杏树，失神良久。

半晌，才低声道：「有了权势，又能如何？」

「有了权势，自然是，能为所欲为，无人能左右你的言行！」

那一刻，我看到爹爹阴沉的眯了眯眼，眼底闪过一道清晰的恨意！

我想，我大约明白了。

原来，爹爹一开始是为了保护我和娘亲，才不得不娶了苏婉安的。

原来，他一直都深爱着我们。

此刻的爹爹，一定在想着如何复仇吧？

真好。

苏婉安大概不知道，我爹有多能隐忍。

她想除掉我娘，和我爹伉俪情深？

到底是痴人说梦了。

5

娘亲的尸体到底还是没有找到，苏婉安劝我爹别找了。

她说，京城最近有一伙盗贼，专门盗年轻貌美的女尸送去配阴婚，我娘的尸身或许是被那伙盗贼偷走了。

她还说，我娘和我爹已经和离了，若是我娘能配上阴婚，黄泉路上有人作伴，也总比孤魂野鬼好。

我爹低着头一言不发，可我分明看到他藏在袖子里的手，死死握紧。

指甲生生嵌进手心里，血滴答滴答落在雪地上，开出了妖冶的血花。

像极了我娘死之前，鲜血从指尖滑落的声音。

娘亲最怕疼了。

我曾见到她被绣花针扎破手指后，哼哼唧唧，留着眼泪去找爹撒娇。

每每这时，爹爹就会心疼的将她的手指放到嘴里，自责道：「青娘，是为夫不好。」

「你再等等，待我高中，我的青娘就再也不用受这些苦了。」

连被针扎一下都会哭的娘，却在死前受尽非人的折磨后，一声不吭，连一滴眼泪都没掉。

可我知道，她很疼。

都说人死后，会维持临死前的模样，甚至能感受死之前的痛苦。

娘亲那么怕疼，若是变成鬼还要日日遭受这种折磨，还有多绝望？

我恨苏婉安，更恨爹爹。

是他害了娘，是他负了娘！

我爹失魂落魄的带着我回了谢府，把我安置在一座安静雅致的厢房里。

我第一次住进这么好看的厢房，这里有温暖的炭火，有厚厚的蚕丝被，还有很多漂亮的丫鬟姐姐。

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。

我想娘亲了。

我想依偎在她怀里，和她一起躺在被窝里，听她给我讲她和爹爹幼年时的趣事。

可我知道，娘亲不会回来了。

我成了没有娘的孩子，再也不会有人疼我，爱我了。

娘亲的尸体不知所终，我爹迟迟不肯给娘办丧礼。

他把自己锁在落梅巷的老宅里，不吃不喝整整三夜。

苏婉安快疯了，整日去落梅巷门口闹，求爹爹回谢府，求爹爹陪她一起回门。

我偷偷爬到院墙上，低头往院子看，看到我爹坐在院中那颗杏树下，头发凌乱，神情呆滞，手里握着一支木簪。

我记得那只木簪，那是爹爹亲手做的，送给母亲的及笄礼。

母亲可宝贝它了，平日里都舍不得戴。

有一次，我问娘，这木簪如此廉价，娘为何要将她视若珍宝。

娘亲轻轻替我梳着头，眉眼间染满了世间最美好的温柔。

她勾起唇角，浅笑道：「静姝，你记住，世间情感，不能用金钱来衡量。」

「易得无价宝，难得有情郎。你爹虽出身贫寒，但他有情有义，对爱情忠贞，对伴侣负责，他是真心疼爱我们母女俩，相比荣华富贵，我啊，更希望能守着这间小院，和你们一起，平平凡凡过完这一生。」

娘亲是个普通人，没有多远大的志向。

她从未奢望过荣华富贵，可她知道，爹爹心中有远大的志向。

她知道爹爹有多向往朝堂，所以，她宁愿放弃自己的小小愿望，也要成全爹爹的大大理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