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爸很快适应了这个飞来横福,搓着手说:「麻烦村长之类的客套话。」
我妈搂着纪芝亲了又亲:「芝芝真是小福星,带你回来是带对了。」
二叔和二婶变成复读机,只会重复「不可能」,二婶还提议去做签名鉴定。
村长脸一沉:「你们要是不信我,尽管去鉴定。」
二叔拽住二婶,赔笑道:「陈叔,我妈最疼的就是我,而且我儿子是纪家独苗,这、这说不通嘛。」
村长一把拿回信纸交给我爸,斜眼看二叔:「你还有脸说。照顾老太太的总是老大闺女,你回来过几次?给家里寄过几个钱?」
眼看要被扣上「不孝」的大帽子,二叔二婶不敢再还嘴,咬着牙悻悻而去。
我爸一手攥着那张信纸,一手快把村长的手握紫。
村长费劲地抽出手,下巴朝床上的奶奶扬了扬:「赶紧送殡仪馆吧,下午开发商进村,要是迎面遇上,多晦气。」
我妈附和:「是是是,我们一下都不知道该先干什么了」,同时麻利地从包里抽出户口本塞给我爸,让他先去办房的手续。
殡仪馆的车到门口时,我爸妈回头看着纪芝和我犯了难。
我爸还没开口,纪芝就大惊失色地从桌上跳下,拉住他和我妈的手:「你们去哪?我不呆在这个破地方,我要回家。」
我妈揽住她,对我爸说:「估计明早咱们才能回来,芝芝没来过农村……」
「嗯,那纪禾怎么办?」
我的三个亲人站在门口,一言不发地看着我,仿佛在齐心协力思考怎么丢掉一个大包袱。
我不难过。
丢掉我这样的包袱,村里很常见。
我现在初三,学校里每个月都会有女生辍学。
我同桌她爸一直催她去念中专,学点技术到南方打工,给两个弟弟赚学费。
「女生读那么多书干吗,考大学啊?」
她办退学那天自嘲地说。
更有甚者,已经开始谈婚论嫁。
我们班班花初二就订婚了,退学那天她妈跟每个遇到的人显摆男方给的彩礼多么阔气。
我一直很努力地学习,就怕成为下一个她们。
我飞快地从抽屉里翻出成绩单和奖状,感觉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:
「我今年就要中考了,你们看,我一定能考上重点高中的。」
爸妈接过成绩单,越看脸色越亮堂。
村长也道貌岸然地说教:「你们去外地做生意,得提前把孩子安顿好,村里有寄宿高中……」
我妈连说误会,我爸脸上堆笑:「芝芝明年上初三,我们已经回市里定居了。肯定把纪禾也接过去,不会耽误孩子上学。」
纪芝一听,啪地就把我妈拉着她的手打开,跺着脚喊:「不行不行,说好不让她回去的!」
我爸的笑脸僵住,推着我妈和纪芝往外走:「纪禾就麻烦陈叔照应下,我们明早来接她。」
村长背着手,说放心放心。
我父母的身影一消失不见,他勾起的嘴角就耷拉下来。
「老子说到做到了,你今天别再耍花招。」
村长一把薅住我的头发把我掼在地上,口中的烟味掺着说不上来的臭味扑在我脸上。
「乖乖在这等着!」
他抬手看时间,手腕上还有我昨晚留下的牙印。
开发商准时来到,他得去接待。
「还有,甭想着告诉你爹妈!」
「告诉了,我就说是你为了改遗嘱勾引我。」
「你猜他们会骂你多事,还是给你讨公道呢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