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会在这等着,但不是现在。
他接待开发商至少要到晚上才能散场,老惯例了。
这个开发商是我们村里出去的暴发户,就像儿歌里的小燕子似的,年年春天来这里。
投资款一分没见到,山鸡野兔子没少吃。
这次也是,村委早就备下招待他的山珍野味。昨晚饭店的厨子们加班加点剔鳞剥皮,处理好的食材在饭店后门堆得像小山一样。
饭店在奶奶家前方,不一会儿门外就停满锃亮的小轿车,里面传出吆五喝六的喧闹声。
无论如何,我都得抓住今天父母接我去市里上学的口头承诺,不能让任何人毁了它。
可要是村长今晚真来了,我该怎么办?
我绕着饭店转悠,苦思冥想。
在我认真盘算去后山躲一晚可不可行时,一辆又一辆救护车从歪七扭八的土路上朝饭店驶来。
我一跃而起,快步跑到饭店门口张望。
男男女女被接连从饭店中送出,有人躺在担架上,有人被服务员扶着。
人人都是面如金纸,满口哎哟。
「这么大规模的食物中毒,你到底给他们吃了什么?」
一名白大褂厉声问饭店老板。
饭店老板的光头上都是汗,他颤着声音说:
「食材都是村委准备的,还叮嘱我们野味腥膻,让多放大料辣椒,应该能杀菌啊。」
「野味?什么野味?」
老板意识到自己说漏嘴,支支吾吾:「就是普通的山货河鲜,普通的。」
我捂着自己的嘴,怕笑声太大。
我昨晚从村长办公室跑出来后,又羞又怒又害怕。
村里谁能管得了村长呢,只有外面来了大老板和领导他才点头哈腰。
大老板?
我一拍脑袋,绕到饭店后门,把给猪羊灌肠的巴豆粉统统塞进堆积如山的鸡鸭鱼肉里。
也不知道是我的巴豆粉起了作用,还是这些野味本来就不干净。
最终效果,挺好。
村长是躺在担架上出来的,翻着白眼,口吐白沫,裤子上还有大片黄色污渍。
我和呼啸远去的救护车擦肩而过,吹着口哨回了家。
我爸妈到第二天中午才回来,我妈翻箱倒柜地看老宅里还有没有值钱的物什能拿走,我爸带我去学校办转学手续。
直到我坐上进城的车,村长都没出现。
我爸还嘟囔了句要不要跟村长打声招呼。
「大可不必」,我妈砰地关上车门。
她刚从邻居那里听说,村长昨天招待开发商,吃野味吃到几十口人上吐下泻,病房都住不下。
「你猜怎么着,医院报警了,警察发现他们吃的东西里有什么,国家二级保护动物。」
「不少还是老陈亲自去后山打的,这不得进去蹲个四五年啊。」
我爸心不在焉地说:「好惨啊,」穿过扬起的尘土驶出村口。
我静***在后排,一次都没回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