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孟璟行冷冷地看了眼眼前的人,面上波澜不惊。
倒也不是不信父王的眼光,单单是打眼一瞧,这姑娘左不过十七八岁,不像是医术精湛的样子,定定地盯着自己瞧,怎么看都是目的不纯。
“父王,儿臣抱病多年,宫中太医寻了各种方子也没能治得好,看宋姑娘年纪轻轻,怕是难为了人家。”孟璟行由小太监推着,离得又进了些。
面上带着些疏离,是跟常风肆意潇洒的少年郎模样不一样,宋文汐也就更加笃定是凑了巧两人长得像。
“回陛下,回王爷,文汐自觉资历尚浅,不胜其任,恕文汐无能。”宋文汐朝着两人磕了个头,说的却也是真心话。
孟璟行的病这么些年都没能治好,甚至各地名医都找不出病因,宋文汐如果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,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,治得好还行,治不好万一皇帝降了罪,连累的可是整个宋府。
方靖柔微微朝皇帝行了个礼:“姑丈有所不知。”
宋文汐看到皇帝的表情微微凝滞,方靖柔却是没发现,继续说了下去:“裴府老夫人那可是得了心症,当年也是遍请名医,无一人能治,裴府以为老夫人药石无医,才与宋家定了婚约意欲冲喜,结果宋**去了裴府,略略把了脉,当下拿出一粒药丸儿,晶莹剔透入口即化,丝丝凉意沁人心脾,竟然又为裴夫人续了整整四年的命呢。”
“宋**万般推脱,怕是不愿为姑丈解忧。”
天杀的方靖柔,还挺会戳人心窝子。
“哦?裴夫人竟是宋姑娘治好的?”皇帝倒是知道裴夫人的心症,也知道这几年情况稍有好转,只是不知道治好裴夫人的会是宋文汐。
“心症难医,宋**都有法子治,怎么到了二殿下这儿就不肯治了?”方靖柔嘴角露出一抹阴邪的笑,阴阳怪气把矛盾转移宋文汐身上。
眼看着皇帝已经从方才微微俯身的坐姿越来越往龙椅上靠,表情变得愈发让人捉摸不透,宋惜文头顶冒出层层冷汗。
“方姑娘一直巧言令**文汐为王爷医治,若是文汐出了什么差池,谁能来承担失职一责?”
孟璟行一脸玩味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僵持不下,竟然觉得有趣,适时开口打破了僵局:“本王为宋姑娘做担保,哪怕治不好本王的病也不会降罪与你,如何?”
宋文汐闻言抬起头来朝孟璟行望过去,看着气若游丝,面色发白,嘴唇也没什么血色,说起长句子甚至会喘,脚不能行,手不能举,如此糟糕的状态,宋文汐真的看不出来症结所在,也不知道要怎么治。
重重叹了口气:“既有王爷担保,文汐也愿一试。”
眼看事情已成定局,宋文汐知道自己推脱不过,只是想起来民间传闻的二殿下暴行,开始为以后的自己感到担忧。
为孟璟行医治的事就暂时落到了宋文汐头上,她接过太医院留存的数十年来孟璟行的脉案,已经做好了回家挑灯死磕的准备。
正欲出宫,宋文汐的轿子又被方靖柔拦了下来。
“宋文汐,你也看到了,我有的是法子整你,如果不想死,就赶快交出解药,治好本**的脸!”方靖柔盛气凌人地站在轿子旁,明明站得低了一截儿,依旧有种目中无人的蛮横感。
宋文汐连轿帘都没掀开:“我听不懂方姑娘在说什么,还望姑娘让路,不然耽搁了我为殿下治病,方姑娘怕是吃罪不起。”
“你......”方靖柔吃了瘪,指着轿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。
向来都是她拿权势压人,没想到今天颠倒了,宋文汐敢如此大言不惭,还是她方靖柔求来的。
一阵微风抚来,吹起了方靖柔脸上的面纱,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面纱下那张狰狞的脸,只见密密麻麻的红疮堆在方靖柔脸上,不少地方已经溃烂,看不出原本的模样,流着腥臭的黄色脓水,整张脸就像是被砸碎又放臭了的肉饼。
一时之间,惊惧的呼喊声与此起彼伏的干呕声在周围响起来。
方靖柔慌忙用手挡,却已于事无补,那张稀烂的脸已经被所有人看见。
“罢了。”宋文汐像是思虑良久:“方姑娘中的毒虽然与我无关,但是医者仁心,我也不想看方姑娘小小年纪毁了容,我可以帮你治,只是......”
“只是什么?”方靖柔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,声音里夹杂着哭腔。
“希望方姑娘充当一下宋府的说客,让裴府签了退婚书,退还宋府之前用在裴司身上的银两和裴母吃的药,只要方姑娘能办成,那我也保证能够药到病除。”
回到府上不过半个时辰,裴府就过来了人,打头阵的自然是裴司,同行的裴管家满脸怒气,吹胡子瞪眼无比滑稽。
方靖柔还真的只当了说客,此行没再跟来,许是脸上的红疮让她受了大挫,暂时不想见人了。
裴司一行眼看要去正厅,宋惜文向家丁使了个眼色,十多个汉子上前拦住几人的去路,小桃搬来一把椅子,宋文汐堪堪坐下。
“你什么意思?”裴司戴着斗笠都掩饰不住地震惊,似乎是没办法相信宋文汐就把他们拦在大门口不让进,朱红色的木门甚至都还没关上,来来往往的人把宋府的门堵了个水泄不通。
“没什么意思。”宋文汐端端坐着,浅饮了口茶:“裴公子如今是侯府贵婿,与宋家的恩怨还没了结,就这么放你们进来,让侯府怎么看啊!有什么事,我们就在这儿好好儿说个清楚。”
裴司捏了捏拳头,眼前的宋文汐似乎与先前不一样了,以前她也爱穿这种素色的衫子,不喜钗环,他只觉得乏味,可是与火热娇媚的方靖柔待的久了,再看宋文汐又会觉得赏心悦目。
侯府是有权有势,方靖柔也足够漂亮,可是她始终是娇纵的大**,稍有不顺心连裴司都骂。与她在一起也没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,母亲的病一日比一日重,京中大夫无一人能治,甚至照着宋文汐做出的药重新拟方子都做不到。侯府始终觉得裴司是攀龙附凤之人,与方靖柔一日不完婚,侯府就一日不认他这个女婿,更别提拿出银两接济裴府了。宋文汐呢?凭借医术得到皇帝赏识,家中富裕又舍得为裴司花钱。
而他如今又因为方靖柔中了毒,脸上每时每刻奇痒难耐,红疮一破就发臭。如今的境遇,还真让裴司生出些后悔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