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嘀嗒…嘀嗒…”
黑暗中传来了痛苦的呜咽,像是掐住了脖子,哽住了呼吸,艰难的沉重的呜咽。
如同下水道的老鼠死亡前的嘶鸣,尖锐又微弱。
“嘎吱”,是门打开的声音。
然后是蜡烛摇曳的微光,墙上的人影也一同晃动。
那是一个被铁链栓住的中年男人,看起来已经被关了很久,身上没有一处干净。
他的旁边吊着一副用铁丝串联起关节的人骨。
太久的黑暗与安静,让他的耳朵变得异常敏感,开门声也变得刺耳而难以接受。他跪伏着朝光源望去,太久没有见过光的眼睛骤然接触光亮,瞳孔收缩,生理泪水被刺激而出。
他似乎很怕进来的人,蜷缩着朝后退去,喉管震动发出意味不明的呜咽。
而进来的人却始终沉默着,拉过一旁的椅子,坐下。金属划过地面的声音尖锐,像是一把利刃划破了黑暗。
这是一个女人,身量姣好,面容冷艳。她无疑是美的,可是面对眼前这一幕,她脸上却尽是漠然。如同寒冬河里的冰棱,锋利的刀刃,无视着人间的苦痛。
“温棠……”男人嘴里嚅嗫出一个名字。
温棠并未看他,只是注视眼前蜡烛的火光摇晃,修长的指节扫过火焰,才发出一声嗤笑。
“哈…”
她轻叹一声,抬起眼睑,看向跪在地上的人。
男人因她的注视瑟瑟发抖起来。
温棠轻轻挑眉。
“害怕?”她嘴角勾起一丝笑,身子前倾,靠近他,黑色的瞳孔如这黑暗一般深沉,“这才到哪呢。”
地上的人终于崩溃,他痛哭着,跪着向她爬去,“求求你…求求你,杀了我吧,杀了我吧。”
温棠一脚踹开他,起身站到他面前,垂眸看他。不知在想什么。
发丝洒在她的眼角,糅合出一丝温软的弧度。
“杀了你?”温棠微微歪头,“啊……很痛苦吗?已经承受不了了?”
看着地上的男人颤抖的模样,温棠脸上露出了嫌恶。
“你旁边这位可从没有求饶。”
温棠的手捏起男人的下巴,把他的头侧过去看向旁边的人骨。
男人的眼里露出惊惶。
“疯子,疯子……”
他疯狂地咒骂着。
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,不然怎么会死死咬着他们。
疯子并不足以让人恐惧。
但她是个理智的疯子,优雅的杀手。
如同毒蛇一样,在黑暗里从容地盯着他们,只等他们放松一刹,就亮出獠牙。
他永远记得,她是以怎样一种表情在他面前杀死他的朋友。
冷静,漠然,像是在她手下的不是一个人,而是一只实验室里的小白鼠。
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们的死亡。
温棠放开他的下巴,漫不经心地拿出一张手帕,擦拭刚才捏过他下巴的手。
她低着眼眸,没有什么情绪地看着苍白的指节,“疯子?忘了吗……是你们亲手把疯子放出了牢笼。”
她本可以被温柔的陷阱永远禁锢,但偏偏有人要来打破它。
温棠伸出脚,碾在他的手上。
男人发出剧烈的尖叫。
“错了,我错了……”
温棠的视线放到不停磕头道歉的人身上,嘴角咧开一个笑,她弯下腰,声音刻意地放柔,如同魔鬼的蛊惑。
“是吗?你真的知道错了吗?”
男人被这温柔的假象欺骗,他流下了眼泪,“我知道错了,知道错了。你已经杀了他不是吗,我什么也没做,什么也没做……”
温棠听后,做出一副确实如此的表情,拿出一串钥匙,走到铁链前。
“啪嗒…”
锁开了。
地上的男人身体一抖,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。
确实不敢相信,在他被长久地关在这个暗无天日,远离人烟的地方后,他几乎是死了过去。仇恨,恐惧在这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已经快要消磨殆尽,长久的黑暗与寂静让他的神经拧成了一根细线,每日陪伴他的只有墙上的旧钟走动的嘀嗒声,任何的声响都会割磨这他的神经。
他看不到生的希望,不,他本来也没想过会活下去。
只是这样的折磨太过痛苦,他宁愿被一刀捅死,也不想再忍受这寂静的黑暗了。他本做好了赴死的准备,如今却渴望着生。
他混沌的大脑中不停地冒出声响。
“跑……跑出去……跑……”
他颤抖地抬起头看向她,温棠笑着对他说,
“你说得对,你并没有出手,这么久了,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。”
说完她又坐回了椅子上,好整以暇地看着他。
是生的救赎吗?
可惜他已经无法思考。
温棠看着他犹疑的模样,问道:“怎么?还不想走?”
他如蒙大赦,拖着身体爬起来,身体已经失了平衡,连摔了几下,又艰难爬起,拼了命地向外跑去。
或许是跑得太过急切,竟然没有注意到他跑过温棠身边时,她嘴角勾起地短暂的嘲讽的笑,一闪而逝。
而后温棠又恢复的那副面目表情的模样,就着烛光,只看向墙上的时钟。
“嘀嗒……嘀嗒……”
外面是茂密的森林,他顺着林间小道跑着,沿途的树枝勾扯着他破烂沾满血渍的衣服,道旁的杂草叶片搔刮着他腿上的伤口。
前方的光大亮,马上就要跑出森林了。
“嘀嗒……嘀嗒……”
墙上的时钟还在走着,温棠默默数着。
“3……2……1……”
“啊——”
外面传来了男人的尖叫哀嚎,而后又渐渐衰弱。
7:30。
不是生的救赎,而是恶魔最后的游戏。
“神会原谅你。”
但她不是神。
若他一心求死,便要折磨他,要他活着。若他开始渴望着生,那便是死亡的时刻。
坐在椅子上的温棠开始笑了起来,从开始压抑的从胸膛产生共振的笑,到放肆的大笑出声。眼角有湿润的泪流下,她恍若未觉。
——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