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琅王谢琅高坐台上,脸上仍带着和煦的笑,似乎刚刚真是一场误会:
「是本王记错了,因为沈小姐笑起来很像一位故人。」
一句话,让我生性就不爱笑。
「枝月,我来得晚了。」
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,激动地回过头。
是裴泊远。
我刚到京城时,是裴泊远手把手教我做生意。
从看账收租,人情世故,到这京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。
我知道他喜欢我做出娇柔的样子,便一口一个裴郎,他也乐得我依赖他。
这三年他扶着我坐稳了沈家大小姐的位子,沈裴两家合力开了不少商铺。
看见裴泊远,谢琅眼中情绪难辨:
「你是何人?」
「在下裴泊远,与沈大小姐有婚约。」
谢琅看了我一眼,似笑非笑,一字一顿道:
「原是一对佳偶。」
我心虚地低下头。
「王爷有所不知,沈小姐四年前就许了裴公子,是京城人尽皆知的美事。」
说得很好,下辈子不要再说了。
「四年前……」
不等谢琅推算,裴泊远将手覆在我的手背,示意我安心:
「沈少爷向来和枝月不合,也不是头一遭闹上衙门了。
「沈老爷早已属意枝月接管沈家,所以签了契书,至于绣坊流言,也希望王爷眼见为实。」
不,契书是我拿刀逼我爹签的。
我事事对他坦诚,唯独这事我敢没告诉裴泊远,他素来重孝道,一定不许我这么做。
「我这未婚妻素来身子柔弱,单纯善良,不惯与这些人计较,才被人一再欺辱。」
谢琅捏着契书,像是捏着我的后颈。
听到裴泊远说到柔弱单纯,谢琅的眉头一跳。
什么意思?我难道不柔弱单纯?
许久,谢琅悠悠放下契书,笑道:
「既然契书不假,待绣坊一事查明,自然好说。」
谢琅虽然没有针对我,可他一来,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。
我央求裴泊远回扬州避避风头,或者早日完婚,省得夜长梦多。
裴泊远却说我只是多心,因为清琅王才回京,在封地的名声却不差,不会无缘故为难我这种弱女子。
「难道枝月和他有什么恩怨吗?」
我一愣,下意识就撒了谎:
「没有。」
不知为何,这四年里,我总对他撒谎。
从第一次见面,他问我为何如此狼狈,我说是贼人刺杀,我侥幸逃脱。
后来我发现他喜欢柔弱单纯的女子,便做小伏低,他也当真享受我的示弱和依赖,手把手教我做生意。
不敢找谢琅自取其辱,我决定问问崔昊。
恰好是崔京尹崔昊的生辰,我在南楼水榭设宴。
冬日温酒,我颇为狗腿地给崔昊斟满:
「崔大人,我有个朋友,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,还请您指条明路。」
「怎么得罪法?是欺他少年穷?还是夺人所爱?」
「是我……朋友始乱终弃,还用终身大事来诓骗那人,现在我朋友要成亲了,那人却找上门来了,又得罪不起。」
「……那就有点难办了。
「如果是我被这么骗了,要么故作柔情,让对方也上一次当,伤透他的心,要么大方地成人之美……」崔昊喝了口酒,不紧不慢道,「让他俩黄泉路上再做一对恩爱夫妻。」
说罢,崔昊抬眼,意有所指地看着我:
「所以你……」
「不是我!」我忙摆手。
「所以你朋友,要么认真给人家道歉,要么想想怎么能让他消气。」崔昊轻笑一声,「哪怕你……朋友再故技重施呢。」
我盘算了半日。
如果和裴泊远分开了,对沈家的生意百害无一利,沈家族亲也是碍着裴家威势,这些年没有欺我自立门户。
说什么故技重施,我哪敢故技重施。
我只能去探探谢琅口风,跟他道歉,只要他能消气,哪怕磕几个响头,我也认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