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次不用师父罚我,我主动跪在了师父的床前。
血水一盆接一盆,师父气若游丝,他看着我,又像透过我看到了他的从前。
他说:“蒲夏啊,我只能护你到这儿了。”
我放声大哭,褚时急忙捂着我的嘴,说在宫里,连哭都是不允许的。
师父用他断了一根指头的手,轻轻擦去我的泪,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,就被抬去辛者库了。
他再有几年就能外放,出宫养老了,如今被我一念之差,从天上下到地狱,我不知道我该怎么面对他。
褚时也没再来找过我了。
我一个人在御膳房里踽踽独行,再也没有人逼着我捏18个褶子的包子,三分糖的点心了。
我明白了为何师父执着这些旧例,这深宫里,唯有旧例保人命,19个褶子的包子根本活不下去。
没了师父的照应,我才知道,不是人人都可以单独一间房,御膳房的那扇门也不是谁都能自由出入的,褚时也不是我相见就能见的人了。
我挤在几十人的大通铺上,听她们讲,熙才人又被晋了位份,成了熙贵人,褚时在她跟前听用。
她们故意嘲笑我,问熙贵人是不是又吃了我的荷花酪才得以发达的。
我无心理会她们,只想知道师父在辛者库过得可好?
这一日,天降大雪,石板上结着锃光瓦亮的冰。
大总管带着两个小太监,匆匆往新帝宫中送膳食,天冷的很,跑得慢了,食盒被层层包裹也挡不住会变凉。
刚行几步,其中一个小太监就摔了个屁墩,半天都没站起来。
我适时的假装路过,主动谏言我可以帮忙跑一趟。
大总管怕误了事,便草草应了。
我急忙接过食盒,第一次踏进了新帝的寝宫。
我见到了熙贵人,传言不假,她圣宠正眷,竟然可以留宿帝宫。
她言笑晏晏的坐在暖阁里,正对镜梳妆,站在她身边,含笑给她挽发的人,是褚时。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
他眉眼含笑,上挑的眼尾是数不尽的温柔,他手里抚着青丝,像是抚着世间珍宝,这是我从未见过的褚时。
我想起来师父敲打我的话,褚时心很大,不是小小的我能填满的。
像是有细细密密的刺扎进了我的心里,可眼下我顾不上儿女情长,我还要救师父。
辛者库里无人照拂,那一身伤,他熬不过去的。
我手脚麻利的摆好碗碟,刚刚退出去,想寻个空找褚时商量,新帝就龙行虎步的下朝回来了。
我呼吸一窒,师父血漫长街的画面扑面而来。
而那双明黄色的靴子,停在了我的面前。
“这只簪子好生眼熟。”低沉的声音响起。
我紧张到发抖,恨不得给头低到地底下去。
可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叫嚣,想救师父,何必东奔西跑找褚时,眼前这人,手握天下生死,也许是我唯一机会了。
在褚时摇头示意我闭嘴的注视下,我重重磕了个头,横下心道:“皇上好眼力,正是皇后娘娘因为荷花酪,赐予奴婢的。”
帝后不和,人尽皆知,没人敢劝新帝顾念夫妻情义,莫要只顾新人,寒了旧人的心,无人敢提起皇后。
只有我,一个小小的宫女偏偏提起了。
还好,我赌赢了。
“唔,荷花酪,说来好久不曾见皇后了,来人,摆驾坤宁宫。”
明黄衣角在我面前一旋,在熙贵人的错愕中,在御膳房总管的措手不及中,改变方向,悄然离去。
徒然转弯的,还有我和褚时的命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