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
吃饭之余，纪宁从绿绮口中得知，宫中荷包手帕之类的物品一直有销路。

绣宫坊每日为娘娘们做华服，剩下无数边角料。

若能通过手艺发家致富，不仰人鼻息过活，纪宁想想都很激动。

可这么些不足巴掌大的碎布料，就花了她二十两银子。

真是坑！

好在都是些珍贵的料子，缝缝补补下应该是可以的。

天色将要摸黑时，御膳房不负众望，送的是半生的面团，半边还有白色的面粉。

纪宁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，看见的时候还是生气。

吃生面团容易消化不良，引发腹痛，就她这脆弱的身体，纪宁严重怀疑他们是想搞死自己。

忍着火气给它烙了，它齁甜的味道，弄出来也是甜滋滋，和着水才勉强入口。

如此，纪宁就开始了工作之余吃烤肉。

主仆三人，日子过得是越发悠闲。

只是卖东西的事曲折坎坷，她继承了原主精湛的手艺，上等的锦缎绣出来，花样繁复精美。但那些人精得跟个猴儿样，想着法儿压低价格，给的银子连成本都赚不回来。

纪宁没办法。

赚钱真难。

***

“娘娘放心，奴婢都办妥了。奴婢是让底下眼生的宫女去的，谁也不会发觉。”

“不仅如此，奴婢还看到宁答应让人取回些调料，想是真吃了那些东西。”

柳叶回道，她一想到宁答应茹毛饮血的画面就恶寒，布菜的手不禁抖了抖。

惠嫔听此，露出一阵嫌恶，面前精致的菜看着也有些作呕。

心里头算出了口恶气，便道：“吩咐下去，不必太过为难，别叫人弄没了。”

哼，跟她作对，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。

柳叶知道娘娘心肠不坏，若是来个歹毒的，此时那宁答应还不知是死是活呢，又不禁担忧，“娘娘，若是皇上记起人了，怎么办？”

惠嫔嗤笑一声：“皇上这两日忙得脚不沾地，她就是模样再标致，过几日，谁还会记得她呢？”

“娘娘高明。”

传下去的消息听在太监耳朵里，就有些偏差了，误以为是还要将人往死里折腾，心里犹豫。

又想到万一宁答应吃了这么久半熟的肉，万一她习惯了呢？

况且这么些日子，自己也未暴露出来。

他赌了一把，事后将自己办的差事报上，想去讨得一二银钱，但不料被喝斥了一顿，只得欲哭无泪地离开。

柳叶忙将此事禀告给惠嫔。

惠嫔惊愕，生猪肉一股子腥臭味，那东西怎么能吃呢！

又生怕将人真弄出个好歹，忙让他们恢复她原来的饮食。

而当天，全生的食物已经送去了。

但对纪宁来讲，食物全生与否，并无太大关系。

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吃了多少天的烤制品，心里边是极度渴望别的食物，是一点胃口也没有，便只叫绿绮他们自烤。

但到了晚上，肚子又饿的难受，纪宁只好开始烤肉。

考虑到这时候肯定不会有人来，连小平子也不叫他放风了。

看着石板上的油烧热了，绿绮就往上放肉，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哀嘁。

她每日都盼着皇上召小主侍寝的喜讯传来，可都快半月了，是一点消息也没有，想想也是没边了。

心头失望得很。

她也不敢提起这事，就怕小主伤心。

康熙是真的忘了。

此刻处理完最后一份折子，终于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。

喜不胜喜，难以言表，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那漆红宫柱。

削藩。

梁九功看在眼里，既跟着高兴，又焦心得很。

去岁十月吴三桂病死，叛军群龙无首，在皇上的英明指挥下，清军连连大胜。

初二那日，大兵攻下岳州的捷报传来，为尽快结束这数年的战乱，皇上便日日，待在乾清宫，和众大臣商讨剩下的云贵叛军该如何追缴、平复，沉浸其中，连后宫都不曾去。

削藩虽一直是皇上的心头大患，但也要顾及龙体啊。

若有个新鲜的美人，分解一下皇上的注意力也好，总是这么熬下去，可怎么办？

一个小太监抱着青玉瓷瓶悄悄走到梁九功旁，上边插着几支刚折下顶好的梅花，在他师傅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，又将其摆好。

梁九功示意人下去，瞅着时候上前说道：“皇上，夜已深了。”

希望宁答应可要争口气啊。

康熙看他一眼，便问：“今日什么时候了？”

“回皇上，今日是十五，奴才听说园中的梅花似是比初一那日更艳呢，可要去赏玩一下？”

梁九功压根没管今日是十五。

康熙目光移向高几上的红梅，上边儿一两颗水珠剔透，暗香浮动，“疏枝横斜，倒不如那日一剪园中盛景了。”

鼻尖嗅到清逸的梅香，那日宁答应的面容清晰地印在脑海里。

杏眼圆脸，下巴微尖，敛目时眉间露出三分怯弱。却笑时，满眼是你。刹那低头间，更惹人垂怜。

回话并无卑亢，言语间对自身三年无幸未有丝毫愤懑。

突然的就想去瞧一眼。

习惯脱口而出的“承乾宫”变成了“储秀宫”。

张氏早早就歇下了，听到御撵来储秀宫，惊呆了，又高兴坏了，手脚都不知放在何处。

忙稍微整理头饰妆容，准备出来接驾。

她有几分样貌，这般不施粉黛加上朦胧灯光下，看着也是个出色的美人。

她满怀激动出来，却见外面黑乎乎空荡荡一片，似乎方才的一切都是幻听。

隐隐有一个想法，可，那怎么可能呢？！

“小主，皇上去......去后殿了。”翠花看着张氏脸色阴沉，声音打颤。

张氏脚步一跺，又不敢去搭讪，冷着脸坐在屋里一边重新梳洗打扮一边干等着，并叫人时刻注意消息。

这阵仗不小，纪宁也被惊动了，虽知道皇上可能会去张氏那里，还是迅速地处置眼前的东西。

还未收拾完，却听到门外边有太监扯着嗓子喊“皇上驾到”。

纪宁风中凌乱一秒，三人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谁也没有想到这时候皇上会来。

手上的动作更快了，头一回在晚上烤肉，这就要被逮住了？

她也太倒霉了吧！

未及藏好东西，梁九功就推开半掩的门。